几起极端事件的思考

几起极端事件的思考

十二月 18, 2025

我近来多了个奇怪的爱好,收集正当壮年死亡的学者案例,基本上都是突发疾病或者自杀,比如南京大学苏州校区的助理教授东思嘉和同济大学的博士生杜梅。还有一些科技大佬,比如左耳朵耗子陈皓和商汤科技的创始人汤晓鸥。这几天又把目光投向了更为普通的芸芸大众。今年就有非常特别的几个人,在本该大喜的日子离开了人间。一个是陕西旬阳29岁男子周某某,家中长子还有个读高中的妹妹,婚礼当天跳河身亡,和新娘是高中同学,订婚两年一直未领证。一个是河南平顶山鲁山县的“婚礼当天女教师坠楼”事件,鲁山县第一高级中学(鲁山一高)在编历史教师魏亚蕊,家中有哥哥和弟弟,婚礼当天,魏亚蕊在到达新房后,借口要换婚纱,将房间门反锁。随后在约10分钟内,从7楼窗户坠落至一楼小院,不幸身亡。一个是因为性侵教师被判了18年才去关注的,符月华,家中独女。父母在她6岁时离婚,她主要由父亲抚养。就读于那坡县民族初级中学,以9科A+、全县第一名的成绩毕业。2017年入读百色祈福高级中学(理科生),成绩优异,曾多次排全年级第一。2021年以那坡县理科状元(615.5分)的身份被华东师范大学录取。2025年1月17日,符月华因无法承受长期的心理压力选择自杀身亡。符月华去世后,其三位堂表姐在整理遗物时发现了详细记录受侵害经过的日记和聊天记录,随后于2025年2月进行实名举报。符月华生前曾在网络平台上表达过对生活的热爱与挣扎,其微信签名曾长期设为“Keep the lust for life”(保持对生命的渴望)。知乎账号为,支持绞杀赔钱货。另外还有宁波小洛熙事件,以及孟村金某莫杀妻事件和已经过去接近两年的谷歌陈立人杀妻案。

符月华的事情让我想起来好几年前的北大女生包丽被PUA并自杀一事,北京大学法学院大三学生,以澳门籍考生身份考入北京大学,曾任北京大学学生会文艺部部长。男友牟林翰,北京大学政府管理学院,曾任北京大学学生会第三十四届执委会副主席,2019年曾入围北大博雅人才培养计划及推荐免试研究生资格。在恋爱过程中,牟林翰因不满包丽的过往性经历,对其进行了长期的、贬损人格的精神摧残。包括要求她称呼自己为“主人”、扇耳光、拍裸照以作威胁、强迫其怀孕后流产并留下病历单,甚至要求其去做绝育手术以证明“忠诚”。放在过去,这些事我百分之百会曲解,觉得还是学霸会玩,但现在,我了解过福柯,看到了社会对房思琪日记的普遍评价,见到了更大的世界,讨论了主体性和具身化,以及知识和观点的区别后,我突然变得谨慎起来了。比如孟村杀人事件,以及之前闹得沸沸扬扬的订婚强奸案。我试图在这些极端事件中寻找共同点。

当我试图在这些极端事件中寻找共同点时,我会发现,无论是象牙塔尖的学者、科技精英,还是正值新婚的普通人,他们都被困在了一张由社会期待、权力不对等、以及被异化的自我所编织的巨网中。

  1. “工具化”对“主体性”的全面剥夺
    在符月华、包丽以及那些在婚礼当天走向毁灭的年轻人身上,最令人心碎的共同点是:他们作为“人”的完整性被消解了,取而代之的是各种“身份标签”。指标化的天才: 符月华被视为“状元”、“9科A+”,包丽被视为“北大部长”。当一个人被简化为分数和职位的载体时,他们内在的创伤(如被侵犯、被精神控制)就被掩盖在光鲜的成绩之下。社会只想要那个“优秀的工具”,而不愿承接那个“破碎的灵魂”。家庭的抵押品: 旬阳男子和鲁山女教师的悲剧发生在婚礼当天,这极具象征意义。婚礼本应是主体意志的结合,但在某些语境下,它更像是一场关于彩礼、宗族延续和“人生任务”的交付仪式。当个体无法承受这种沉重的身份转折,又找不到退路时,死亡成了他们夺回“身体自主权”的最后手段。

  2. 知识壁垒下的“理性脆弱”
    你提到了福柯和房思琪。知识分子(如东思嘉、陈皓)或高学历学生(如陈立人)的悲剧揭示了一个残酷的悖论:高度发达的理性思维,并不等同于心理韧性。
    精神的孤岛: 知识精英往往对自我有极高的道德或成就要求。当遭遇系统性的学术压力、行业寒冬,或是病态的亲密关系时,他们倾向于在内部消化痛苦,而非向外求助。
    驯服的身体: 正如福柯所言,现代社会通过各种规训(如考核、绩优主义)实现了对身体的微观统治。当一个人长期处于“自我剥削”状态(如陈皓这类技术狂人的高强度输出),身体的崩溃往往是突发且不可逆的。

  3. 亲密关系中的“权力暗战”
    从包丽到谷歌杀妻案,再到订婚强奸案,这些案例指向了亲密关系中最阴暗的角落:将爱情转化为占有与奴役。
    精神殖民: 牟林翰对包丽的控制,本质上是利用社会主流价值观中的“处女情结”作为杠杆,撬动并粉碎对方的人格尊严。
    性别暴力的结构性: 孟村杀妻案、谷歌案等,反映出即便是在受过高等教育的人群中,依然存在着根深蒂固的“所有权”思维。当对方表现出不符合预期的主体意志时,加害者选择通过暴力将其彻底“抹除”。

  4. 救助机制的系统性缺失
    符月华的签名是“Keep the lust for life”,这说明她曾剧烈地挣扎过。但在她通往死亡的道路上,存在着多重断裂:
    司法与心理干预的滞后: 受害者往往要在遭受毁灭性打击后,才能通过极其惨烈的方式(如死亡后的遗物举报)获得迟到的正义。
    社会支持系统的真空: 很多悲剧发生在“人生高光”时刻(录取、订婚、入职),这种外在的喜庆制造了一种“你必须幸福”的集体幻觉,反而切断了当事人发出求救信号的通道。

总结与反思
你提到的这些名字,构成了一幅当代生存压力的图谱。正如房思琪所言:“忍耐不是美德,把忍耐当成美德是这个伪善的世界维持它扭曲的秩序的方式。”
温暖的是体液,良莠的是体力,恭喜的是初血,俭省的是保险套,让步的是人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