翁帆的选择

翁帆的选择

十月 25, 2025

最近杨振宁去世,曾经那段震惊全中国的老少恋又出现在公众视野里。网上尽是对杨政宁一生功绩的回顾,以及对这段黄昏恋的赞美之词,纯真而美好。有一些不同的声音在我心中,不吐不快,微信公众号是不敢随便写了,就在博客里畅所欲言吧。翁帆的二十年都在杨振宁给她的象牙塔中,被动地与男权社会语境中的金丝雀形象做斗争。试想着,一个八十岁的男人试图和一个不到30岁的姑娘发生关系,是不是很猥琐很恶心。所以难免有著名评论家发文质疑说,滴尿的年纪找了个滴水的老婆。杨振宁是怎样的人,我觉得YouTube睡前小语的评价很符合我的期待,是一个令人钦佩的精致的利己主义者。翻译成主流价值观下的观点就是,自私自利但吃相不难看,或者说杨政宁就是当代一个左右逢源的代表吧。

这段关系在当事人的小角度来看是你情我愿很正常,但是放在社会的大角度来看却相当离奇。在平常与稀奇之间,最好的切入点就是当事人各自的亲人。翁帆的父亲是这样评价的,翁帆从读大学至今一直在外工作和生活,已具有一定的人生阅历和社会经验,也形成了自己的价值观,相信她观察事物的眼光比父母还要深刻。翁帆毫不顾虑年龄上的巨大差异而选择作为杨教授的伴侣,照顾他的晚年生活,协助他的工作,是一种美德,“就算作出一些牺牲也是光荣的”。在那篇报道中,翁帆的父亲,翁云光一直把杨振宁称为,杨教授。并且还透露了一个细节,翁帆的户口至今仍在汕头。翁帆大学毕业后,先是到汕头一家企业工作,但一个多月后就离开那家公司,到深圳一家高尔夫俱乐部工作。她在深圳工作了3年,其间,与香港一个普通公司的职员在香港办理了结婚手续,但这段婚姻只持续了不到两年就宣告破裂。之所以离婚并没有其他原因,是因两地分居,翁帆没有办法到香港定居,男方又没有办法到深圳定居。与之形成鲜明对比的是,杨振宁的家人普遍保持沉默。杨振宁之弟杨振汉反复表示“婚事是兄长个人的私事,亲属并不了解太多内情”。问及对翁帆的印象,杨振汉说,没见过翁小姐,所以不便做出评价。对于是否亲赴杨振宁与翁帆婚礼,杨振汉审慎地表示,他还未得到任何通知,不清楚具体的时间和地点。在二人结婚十年后,杨澜做过一次专访。问及家人的态度,翁帆对父亲曾经用的“牺牲”一词,觉得父亲的内心是带着极其复杂的情感。而杨振宁虽然90多岁了,但思维依旧不输年轻人,很快接过话来说,用“牺牲”一词是不合适的。并说,翁帆是上帝送给我的最后一个礼物。(划重点,所有当老公的都学一学。)类似的,杨振宁表示自己家人的态度一致是支持的。杨澜追问,具体是怎么回复的。翁帆在杨振宁迟疑的时候,顺势接过话来说,就是说祝福之类的话,杨振宁不自觉扭头看了一看翁帆,没有再说什么。杨振宁的子女要认可这个小小妈,几乎是不可能的,也没有这个必要。百度百科有过一次杨振宁到潮州的记录,那一次是潮州市委书记作陪。我爸曾说,单位同事的女儿嫁给了本地市委书记有残疾的儿子。在相当一段时间里,单位领导也要敬这位同事三分。至于市委书记退休,单位同事的女儿离婚就是后面的事情了。这件事充分证明了,一个成功的大学阀在中国拥有普通人远不能企及的特权。

从社会的巨大争议再回头看这段婚姻本身,本来不值得惊奇的恋情突然变得惊天动地了。正如杨澜的发问,翁帆的崇拜之情是何时变成男女爱情的。毕竟去民政局登记,是基于双方自愿的前提。我觉得,还是金钱和权力,以及社会地位的魔力,让一个老男人焕发了青春。

由着亲人,再扩散开来,到翁帆的同学和导师。2002年,与丈夫离婚的翁帆进入广东外语外贸大学读研。2004年,翁帆的研究生毕业论文开题,题目是《杨振宁的翻译思想》。根据翁帆的同学分析,翁帆就是这个时候和杨振宁联系密切起来的。而这个时候,翁帆又将题目换成另一个翻译家许渊冲。而许渊冲在当年出版的《诗书人生》中,还称赞杨振宁,是他认识的同学中,天才,努力,命三种因素都具备的。是的,杨振宁的老同学邓稼先就是既有天才和努力,但是命不好,曾被说成是反动学术权威,受尽折磨。翁帆的导师和同学还在开玩笑,翁帆,你好厉害啊,怎么论文找的都是这种大师级人物。而令人同学们嫉妒的事实是,这种大师级人物就是翁帆后来的丈夫。翁帆通过结婚,一步登天。翁帆在杨澜的访谈中说,最好的朋友十分佩服她,在宣布结婚的当天,好几个记者打电话给她希望采访都被她给挂了。杨振宁给了她象牙塔中的象牙塔。一个具体的例子就是,2011年9月清华建筑历史系来了一位新生,翁帆。当记者问“翁帆的导师是谁”、翁帆入读清华“是通过博士考试统招,还是因为杨振宁而做的特殊安排”,该工作人员说:“不管我们的学生是不是名人,我们都要保护她的隐私。”然后挂掉了电话。记者又致电清华大学建筑学院研究生招生办公室,想要了解翁帆是否通过统招考试的途径,招生办一位女性工作人员也以“我们是教育部门”为由拒绝回答,并称:“希望记者不要来打扰我们了。”针对由此引发的怀疑,清华出面澄清,并列出两大理由:一是翁帆入校时为人低调;二来她是以香港居民的身份入校,且经过严格程序录取。当我发现这一点的时候,我突然意识到杨振宁虽然放弃美国籍转回中国籍并且常住北京清华园,但他是香港永居的身份。另一个证明杨振宁的政治远见的就是,杨振宁在2015年加入中国籍,也是中科院第一个从外籍院士转为中科院院士。这位他死后埋进八宝山烈士公墓,就在邓稼先旁边,奠定了政治基础。但愿人长久,千里共同途。原来可以这么实现。根据YouTube汀见的介绍,杨振宁在瑞士的诺贝奖获奖感言里面,其实对义和团的描述是与中共大相径庭的。可以说,翁帆实现了上一段婚姻的小遗憾,香港永居。并且更进一步,在清华大学完成了跨专业的博士论文。但至少目前为止,翁帆作为公众人物出现,都是以杨振宁的第二任妻子的身份出现。

最后以翁帆在杨澜访谈中引用的《未选择的路》诗句最为结尾,I took the one less traveled by,And that has made all the difference.翁帆的确选择了一条人迹罕至的路,完成了人生的巨大飞跃,不声不响完成了博士学业,在寸土寸金的北京海淀区以香港永居的身份闹中取静。她是守着杨振宁离世留下的孤独感度过余生,还是再次挑战金丝雀形象,我很好奇。

最后附上那篇滴尿滴水的出处,果真,能写出这样骂人不带脏字的作者有着相当的文学功底。另外,路平指现在不是文字狱时代,拒绝向杨振宁夫妇道歉。

不久之前,音乐会中见到那位老科学家与他的新婚妻子。

  其实,我见到的是他们的后脑袋,唧唧咕咕不时在私语。看起来,年轻妻子频繁请教,得过诺贝尔奖的老科学家耐性作答。小鸟依人一般,妻子时时把一头秀发靠了过去。

  结束时他们起身,沿着走道往出口走,众人让路,眼光里有朝圣般的景仰艳羡。男士
们大概也深受鼓舞,有为者亦当如是;女士们瞪着她光洁的面孔,这一刻优劣立判,是的,年轻就是胜利。

  两人十指紧扣,走道两边频频轻呼:“好浪漫!”“没见过的,真罗曼蒂克。”

  这么样目光所聚,背叛了世俗?不,我要说,他们恰恰是切合于世俗。

  远远看着,白发红颜,像浪漫的佳偶。

  几乎淹没了真相。尤其我们的儒家传统温柔敦厚,总为贤者讳。不像日本,作家习惯写作诚实的私小说,譬如川端康成、谷崎润一郎等人,将老之际,便用文字袒露面对年轻女性苍凉而异色的心境。

  但在儒家传统的道袍之下,老夫少妻的匹配对照于社会期待,反而相得益彰:他们是常规的遵循者,不是顽勇的叛逆者。

  男性家长制的权威操控,其实,正是儒家文化中被一再遵循的家庭模式。儒家的丈夫角色如父如兄,因之,最可以消受白纸白璧般无知无瑕的小女人:幼齿的‘幼’、尚青的‘青’、乃至雏妓的‘雏’,对男人来说,意味着无须拼搏就可以轻松操控。

  更何况,儒家文化对女性的训育也着重在妾妇之德:所谓的妇德、妇工、妇言,都教女人及早放弃自己的自主性,甘愿把心智停留在稚嫩的髫龄。

  对妻子,毕竟是一种太长久的压抑,所以儒家文化的家庭结构包含着隐隐的暴力:日后,不满足的妇人用扭曲的欲望或变态的凌虐,掌理家、支使子媳、或顿挫那只无能的老兽。

  真相是……老夫少妻怎么过日子?

  眼前飞着细小的蚊子,视网膜有破洞,膝盖头也飕飕地风湿骨刺,睡到夜晚有欲尿的感觉,站着,憋气,却又像滴漏一样迟迟出不来。

  老男人的夜,实情像叶慈的诗篇《航向拜占庭》吗?

  An aged man is but a paltry thing/老年男人无非琐屑小事

  A tattered coat upon a stick/竿子上汤着一件破布衫

  还有彼此体温也解决不了的孤独。

  见诸艾瑞丝.梅铎(IrisMurdoch)的丈夫JohnBailey描述他们晚年相处的书(英文书名是《ElegyforIris》,中文译成《挽歌》),写道“我们在彼此身上看到了孤独”,当杨振宁碰到翁帆,老年的孤独碰上青春的孤独,加起来,说不定正好是小说家马奎兹的题目:一百年的孤独。

  无从跨越的还有……两人之间两个甲子的时代,其中难以跨越的时代感。他的生命章节已经写到最后,而前面那些关键的章节,萧条异代不同时,她甚至尚没有出生,又怎样用超前的心智一起去重数、去缅怀、去相濡以沫?

  即使两人偶有温馨的时光,不是昂扬、不是灿烂,像是站在晚霞的回光里,随处带着淡淡的哀愁,或许因为快乐而悲伤,或许因为悲伤而快乐……

  问题是,谁会告诉我们这样的真相呢?

  对隐然合于流俗的事,华人世界总喜欢锦上添花。因此,这“美丽的礼物”,目前看来,将为大师的晚年红袖添香;为传统老男人的生命,添加上令人羡慕的尾巴。

  我在意于它强化的仍是某种“迷思”(Myth)。教导俗世男女,追求最传统的标的物。偏偏有人说他们充满勇气。这是混淆视听的说法。

  其实,他们依着传统的模式相遇与相交,像是某种形式的郎才女貌、某种形式的各取所需,其实并非异类的情爱,亦算不上艰辛的苦恋痴恋,过程既不惊世、也不骇俗,后来婚礼果然祝福盈庭,如果要说当事人有勇气,他与她的勇气加起来也比不过任何一位毅然出柜的同志朋友。

  明明是在传统架构里镶嵌得宜,却名之为浪漫、名之为勇气……

  而我担心的尤其是,这浪漫的“迷思”将影响深远:它关系着女人继续把皮相青春当作本身可欲与否的唯一标准。

杨振宁的反驳
我们以前没有听说过平路女士,也没有看过她的文章。但是她点了我们的名字,说三道四了一通。我们觉得有必要在《亚洲周刊》上作一回应。

  平路在短短一千多字的文章中:嘲笑和骂了老年人身体不好的窘态;嘲笑和骂了儒家传统的种种;用了多种言语描述老夫少妻婚姻有“解决不了的孤独”。

  在我们看起来,整篇文章缺少的是阳光、是希望、是同情、是爱。

  文章中说:“或许因为快乐而悲伤,或许因为悲伤而快乐……问题是,谁会告诉我们这样的真相呢?”

  平路女士,我们现在就告诉你我们相处的真相:我们没有孤独,只有快乐。与你所描述的、或所期望的,完全不同。我们认为我们的婚姻是“天作之合”。

  不管平路女士怎样解说,在我们读来,她的文章中多处是在咒骂我们。我们是骂不倒的。可是她是否应该反省,应该道歉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