聪明人和傻子和奴才

聪明人和傻子和奴才

九月 13, 2025

奴才总不过是寻人诉苦。只要这样,也只能这样。有一日,他遇到一个聪明人。

“先生!”他悲哀地说,眼泪联成一线,就从眼角上直流下来。“你知道的。我所过的简直不是人的生活。吃的是一天未必有一餐,这一餐又不过是高粱皮,连猪狗都不要吃的,尚且只有一小碗……”

“这实在令人同情。”聪明人也惨然说。

“可不是么!”他高兴了。“可是做工是昼夜无休息的:清早担水晚烧饭,上午跑街夜磨面,晴洗衣裳雨张伞,冬烧汽炉夏打扇。半夜要煨银耳,侍候主人耍钱;头钱从来没分,有时还挨皮鞭……。”

“唉唉……”聪明人叹息着,眼圈有些发红,似乎要下泪。

“先生!我这样是敷衍不下去的。我总得另外想法子。可是什么法子呢?……”

“我想,你总会好起来……”

“是么?但愿如此。可是我对先生诉了冤苦,又得你的同情和慰安,已经舒坦得不少了。可见天理没有灭绝……”

但是,不几日,他又不平起来了,仍然寻人去诉苦。

“先生!”他流着眼泪说,“你知道的。我住的简直比猪窠还不如。主人并不将我当人;他对他的叭儿狗还要好到几万倍……”

“混帐!”那人大叫起来,使他吃惊了。那人是一个傻子。

“先生,我住的只是一间破小屋,又湿,又阴,满是臭虫,睡下去就咬得真可以。秽气冲着鼻子,四面又没有一个窗……。”

“你不会要你的主人开一个窗的么?”

“这怎么行?……”

“那么,你带我去看去!”

傻子跟奴才到他屋外,动手就砸那泥墙。

“先生!你干什么?”他大惊地说。

“我给你打开一个窗洞来。”

“这不行!主人要骂的!”

“管他呢!”他仍然砸。

“人来呀!强盗在毁咱们的屋子了!快来呀!迟一点可要打出窟窿来了!……”他哭嚷着,在地上团团地打滚。

一群奴才都出来了,将傻子赶走。

听到了喊声,慢慢地最后出来的是主人。

“有强盗要来毁咱们的屋子,我首先叫喊起来,大家一同把他赶走了。”他恭敬而得胜地说。

“你不错。”主人这样夸奖他。

这一天就来了许多慰问的人,聪明人也在内。

“先生。这回因为我有功,主人夸奖了我了。你先前说我总会好起来,实在是有先见之明……。”他大有希望似的高兴地说。

“可不是么……”聪明人也代为高兴似的回答他。

 我和老婆说起这个故事,我本来还在琢磨自己要不要当傻子的时候,老婆说,我就是那个奴才。。。一阵见血啊!!!

《新民丛报》时代的梁启超,最大变化是挣脱了维新派视野的遮蔽,看到了更广阔的思想世界,包括:

发现民族国家,突破了传统的天下国家观念的束缚。这使梁启超意识到,现代国家的合法性不再是皇家血统,而是来自现代国民。以此为契机,触发了他对个体、社会、国家的重新思考,渐知“保皇”之议迂阔,与时代潮流背道而驰。

由此,梁启超看到了新民的价值,提出“苟有新民,何患无新制度,无新政府,无新国家”。这标志着梁启超从传统士大夫,走向现代启蒙者。正是站在“新民”的立场上,梁启超提出:“凡一国强弱兴废,全系于国民之智识与能力。而智识、能力之进退增减,全系于国民之思想。思想之高下通塞,全系国民之习惯与所信仰。”与传统彻底诀别。

“新民”与“子民”是相对立的,梁启超振聋发聩地提出“辱莫大于心奴”。所谓“心奴”,指的是“举国之人,他无所学,而惟以学为奴隶为事……不觉其辱,反觉其荣焉。”

那么,“心奴”是怎样被批量制造出来的呢?梁启超重新审视了历史。对传统知识人来说,很难挣脱历史的魅惑。在儒家看来,历史是静止的、伦理的,只为惩恶扬善而存在,但儒家规定的善与恶中夹带了私货。经苛刻的教育、选拔体制,历史被观念化,成了意识形态的注脚,成了“心奴”再生产的帮凶。于是,梁启超针对性地提出,“凡百事务,有生长,有发达,有进步者”才是历史,传统的《二十四史》无视历史进步性,不过是“帝王的家史”。突破陈旧而封闭的史观,不仅开新史学一脉,更为“重估一切价值”提供可能,将圆谎的史学转为批判的利器。